在我的记忆中,我的童年有那么多朝夕相处的友伴,它们可能是一棵树、一条狗、一只鸟,或别的什么动植物。我与它们在一起时就愉快和兴奋,离开了它们就会思念和痛苦。我们能够对话,相互知道心事,当我开始诉说的时候,相信它们在认真地倾听。
我的出生地是半岛海边的一片林子,因为小孩很少,所以是那里的绿色葱茏万物喧腾,伴我度过了童年。回忆童年与野地,特别是与动物相处的情景,最先想到的就是它们一起追赶、嬉闹时发出的声音———一种喘息的声音,也是一种亲昵的声音,是它们在大自然中小心翼翼的语言方式。只要是与动物们打过交道的人,大概谁也不会对这种可爱的声音感到陌生。这不是象征,而是真实的倾听和回忆。
从这声音中,我会感到一种气味,看到一种形象。它们可爱的顽皮的模样,是让我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。在悲伤苦难的人世间,动物的眼睛、它们的一张张小脸,实在给了我们最大的安慰。动物们也有缺点,但是它们大致还是可爱的、令人向往的;有许多动物即便在道德品质上,也值得我们学习。
关于动物的记忆,那种感动和怀念很容易理解,因为动物能够跟人交流,会用眼睛看着人。衡量一个写作者能不能走远,要看他同其他生命交流的能力。跟动物交流不难,跟植物交流而且产生一种情感,比较难。如果不能,很可能就是某种能力丧失了。也许我们应该害怕它的丧失。
这样的经历,在小时候是乐趣,长大后,便觉得它是多么重要,而这一切恰对我的整个文学创作的格调、意境起着重要的决定性作用。
我的初中是在胶东半岛上的一所中学上的,学校很美,被包围在一片果园之中,后来我常说,“那是一座再好也没有的校园”。当时我们的校长酷爱文学,在校内还办起了一份油印文学刊物,时间已久远,但我依然记得那份刊物叫做《山花》。我当时把林子里的植物、动物们写成了童话,投稿给《山花》。后来,校长把它放在了显著的位置上发表,并当众表扬了我。此后,我又在《山花》上陆续发表过一些作文、散文。我常在无人的地方,静静地与它相处,它散发着特殊的油印味道,很是好闻。
从此,我的儿童文学创作便没有停止过。最近,我刚刚完成一部共5册的作品写的就是童年时期所遇到的那些植物和动物的故事。小时候,在我家附近海边的入海口处,常常看到黄鼬、兔子在那一带活动,这个印象对我来说是极为深刻与特别的。我将它们写成十来个故事,主角儿就是这些动物们,由青岛出版社出版。我的儿童文学作品都是自己的“真事”:故事里的大灰鹳、蝈蝈、鱼、海豹……我与它们都十分熟悉,在与他们交往和观察的过程当中,产生了我的童话。童话的写作必须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,我觉得这是特别重要的,这是能否走得更远的一个因素。童话的胡编乱造尤其不可以。
如果把儿童文学和整个文学事业的关系做一个比喻:我刚开始觉得儿童文学是整个文学道路的一个入口,从这儿入进去能够走得很远;再后发现,儿童文学不光是一个入口,还是一个开关,这个开关一按,整个的文学建筑,就会变得灯火通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