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揣清辉枕河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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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文/刘玉宝情感

那深邃,那苍老,那一帘幽梦,能记住多少像我一样的脚步?

星期天,骑车沿着古运河走一圈,似乎不是我要看她,而是她要看我。从日出,到斜月沉沉,我始终没走出她的星眸,直到清辉枕在河上,我恍然大悟。

一丛疏竹,半截矮墙,几许清辉,便把古运河的诗意写尽了。江南水乡,多的是小桥流水飞虹,孤帆远影碧空,若说里巷人家,多数人立即会理出周庄同里,甪直乌镇来,可独让我钟情的偏不是这些,我嫌它太闹,少了些幽静,倒是静静穿过闹市区的一条河,仿佛大隐隐于市,让你见犹未见,爱似无心,那便是眼前镇江的古运河了。

初到镇江时,只看了第一眼就喜欢。那时也热闹,河滨公园人多晨练,水上也有划船,情人路上多情侣,两岸绿柳婆娑,开满了夹竹桃花。有一次喝醉了,就跑河边一棵大柳树下面卧着,直到沉沉睡去,还默念着“舳舻转粟千万里,灯火临流一万家。”曾经何等繁华,如今咋这般冷清呢?大运河申遗,这段运河竟凭空消失在人们视线里,就连深深的坡岸都好失落。镇江人愤愤不平,我也不平,谁真能视而不见?见与不见,她真真切切就活在镇江,活在老城区,让镇江人敝帚自珍,徜徉流连。

家在运河边,单位在运河入江口,无需刻意就多出许多亲近的机会,或饭后河边散步,或沿河边行走去上班,或歇在河边水榭看白鹤亮翅、野凫击水,那种悠然,非日常不能体会。有时也有人垂钓,也有人划船清洁河面,独苇草寂寂,倒影自成趣。我想运河真的老了,老的只剩乡思了吧?外地人不看,本地人不愿看,就那么冷落成了天上的银河,静水流长?

其实未必。我想起宝塔山那边的河畔,自然是另一番景象。都天庙自是古老,但河边新近修筑的亭台也古色古香,楹联垂韵,雅芳致远。新草绿,碧阶鲜,水色清……游园者笑语盈盈,声朗气喧;锻炼得有模有样,一招一式自矫健;尚有老少棋局,落子摘星难解难分。这边正赏景,那边清风徐来,水波不兴;天清云淡,自成天籁。

过丁卯桥,我忽然想起一位晚唐诗人许浑,晚年归润州丁卯桥村舍闲居,其诗集就叫《丁卯集》。“溪亭相送远,山郭独归迟。”他是否也经常去河边赏月?月走我也走,月去我还留,收拾月影入韵,招揽星辉遣词,那脚步大概不远,河水应该都还记得。这可是老镇江啊,镇江底蕴不在“文心”,也不在《梦溪笔谈》,就在这清波上,水阔空烟,随流千年。

上河街的景色出新后很现代,但那些老人还在打着古人传下来的太极。一名戴着红领巾的小朋友调皮地翻着栏杆。旁边的上河书房就像一个深沉的学者,默默地弥漫书香。站在廊坊边远眺,桥迎波光,柳垂碎月,灯影婆娑,人顿时沉醉在这条河上,如入幻境。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……”,这条河哦,悠长悠长。

几名外地学者调研运河文化,提起镇江古运河五口通江,好一番羡慕。扬州一个运河口,就弄了个运河公园,建了个大运河博物馆,镇江呢?只有几个学者在裸奔。北固山下,佛狸祠何在?古运河畔清寂寒凉,打索街上细雨如丝……学术问题不必多想,去西津渡走走,去玉山大码头看看,或许多少能想象出当年镇江运河的鼎盛时代。镇屏山考古现场,当年江口镇那些磨洗如镜的路石上,贩夫走卒的身影匆匆忙忙,运河船帆进进出出,摇橹船家开襟放歌。“万岁楼边谁唱月,千秋桥上自吹箫。”襟淮带江,连樯溯涛,百舸盈流,是一种怎样的气派,怎样的风流啊!

京口闸外面,一个高挑的阁楼,飞檐峭壁,里面住的人去了哪里?下临深深河沿的浣纱女子,可曾倒映入梦?水波潋滟,一叶孤舟从面前漾过。一只白鹭悠然自得,在白云边寻寻觅觅,便成了江南画境。这还不够,非得入夜,待月光如水,清辉枕河,自然纯净可人。若论雅韵,净手焚香,月光下轻抚七弦,泛舟古运河还妙?不妨一醉经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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