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风起,天气凉。夏花大多已枯萎,有一种花正绽开笑脸,那就是棉花。
小时候,棉花都是生产队里种的,棉花的管理费时费工,大人们要给棉花打顶、掐杈、打药、捉虫子。
夏天棉花开花了,绿油油的田野里,开满了娇艳柔嫩的花,淡黄色、粉色和红色,棉田成了一个绚丽多彩的大花园,鲜艳的花朵,像彩霞一样落满人间。
秋后的阳光照着大地,收获的季节到了,棉花开始了第二次开花。硕大的棉桃经历了春夏的风雨磨难,此时露出笑颜,变成了一朵朵雪白的花,呈现在乡亲们面前。远远望去,一片洁白耀眼,像天上的云朵飘落下来。大姑娘、小媳妇,人人腰间系着一个大包袱,喜气洋洋地拾棉花。蓝莹莹的天,清凌凌的水,田野里欢声笑语,一片热闹景象。熟透了的棉桃笑得张开了嘴,露出白白胖胖、蓬松柔软的棉絮,用手一抽,一大朵棉花就下来了。姑娘们边说笑,边双手舞动,令人眼花缭乱,不一会儿,从田地的一头就拾到了另一头。地头上堆得像雪山一样。
后来土地承包了,每家在自己的责任田里种了许多棉花。棉花长到夏天,易生虫子,母亲给棉花打药,背着一个笨重的大药筒,左手上下扳动摇杆,右手拿着喷杆喷洒农药。一行行地打过去,头上太阳似火烧,打药日当午,汗滴棉下土。农药剧毒,母亲脸上身上的汗水肆意流淌,不敢用手擦,手上沾满了药。药打不到的地方,还要用手把一棵棵棉花叶,仔细扒开检查,找出害虫,装到玻璃瓶里,带回家喂鸡。
拾棉花是辛苦劳作后的一种享受,母亲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。
那时,我正处于青春彷徨期,仍记得跟着母亲去拾棉花时,收音机里正播着路遥的小说《人生》。我一边拾棉花,一边听,高加林的经历,引起了我强烈的共鸣,他进城了,我为他高兴,他又回到村里了,消沉沮丧,我也为他难过。
棉花拾回家,摊开晒干,母亲用平车拉着到镇上把棉花弹好。冬天农闲,寒冷的夜晚,北风呼呼地响着,在昏黄的煤油灯下,母亲支起一架纺车,嗡嗡嗡地纺棉线,白天架好织布机,唧唧复唧唧,织布一匹又一匹,给我们做衣服、做鞋子。棉花体内蕴藏着太阳的光和热,帮助我们抵御严冬的风寒。
棉花不是花,可它比花还要美丽,它不仅柔软漂亮,在那个艰苦岁月里,还带给我们温暖幸福。如今,时光流逝,秋风染白了母亲的黑发,吹弯了母亲挺拔的腰身,母亲也早已不种棉花了,可母亲种的棉花,一直温暖着我那颗漂泊异乡的心。